梦里梦外《梦里人》——采访姚非拉（2006）
大人的梦想和孩子的梦想不同。
梦里梦外《梦里人》——采访姚非拉
文/无梦星球（《动画时代》，2005-2006。本文为原创，转载请保留本授权信息。 ）
《梦里人》是中国连载时间最长的漫画，也是CCTV首次买下动画改编权的青春题材新漫画，它讲述了虚构城市青屿市里一群年轻人的追梦青春。动画从计划到诞生，都招来了极大反响，各种评论褒贬不一，成为话题作品。
为此，面包趁热打铁，在《梦里人》的首发签售会上现场采访了《梦里人》原作者姚非拉，这部“拉面访谈录”里，将近距离接触姚非拉，为你讲述《梦里人》戏里戏外的故事……
一、 相逢在春末夏初
作为一部漫画，这几本书粗糙幼稚得可以，有多少人能因为看它得到娱乐和消遣我表示怀疑。如果非要让我说出让它十年后再见天日的理由，无非是因为它承担了一些人的一些小小的梦而已。
——《梦里人》卷末
姚非拉：1974年生人，华中理工大学高才生，昵称FLY，被称为中国本土新漫画领军人物，自己也乐意做“开国元勋”。1995年《梦里人》一举成名，创下国内连载漫画最长记录；2004年《80℃》系列囊括从青年漫画到少年漫画的题材领域，坐稳国漫半壁江山，拿下法国和马来西亚的出版权，如今正虎视日本列岛。参加国际漫画高峰会展是家常便饭，全亚巡回展也是小事，更不用提亚洲动漫名人廊里的手印了。如今旗下的SUMMER工作室搜罗国内顶尖漫画人才，席卷了全国主流漫画杂志1/6的用稿量。
现在，当年的出道作品《梦里人》不仅被改编成动画，还出了单行本。回首十年漫画路，FLY会有什么感想呢？
——《梦里人》的出书谈不上成就，只是对过去的总结
面包（以下简称面）：《梦里人》是你的成名作，十年后的今天终于出了单行本，你觉得现在的成就和当年的梦想还有多远？
姚非拉（以下简称拉）：好象我一直没有梦想着什么成就（笑），我最希望的还是画自己喜欢的作品，顺便也很有成就咯（笑）。现在出版这本书，成就谈不上，我觉得更多的是对自己过去的总结。
面：能谈谈梦里人的制作情况吗？
拉：版权上的纠纷一直不能解决。直到2005年12月8日，动画开播前我才拿回版权，同一天与出版社签约，1月8号把全部6本书制作完毕。一个月償竓ｮ六本，包括画封面，扫描，文字校对……（汗）
——毕业与校园民谣，成就了《梦里人》的蜕变
面：当时为什么会想到画这个故事呢？
拉：最早是为了好玩，就想画个迷糊的爱看漫画的女孩，比较搞笑的生活趣事。大学毕业时，感到过去的生活要结束了，突然对青春有种强烈的存在感，才想到原来青春是这么具体的一个东西，具体而真切，很想找机会画一画。本来想停掉正连载的《梦里人》画新的，但因为它很受欢迎，所以就在这部作品上修改。这么着，它逐渐从一部纯粹的搞笑漫画，变成了关于梦想，关于青春的作品。《梦里人》的名字虽然继承下来，含义却发生了变化：本来是小女孩的白日梦，现在变成了追逐梦想的少年的生活。另一个影响我的是当时的校园民谣，然后对青春的感受突然强烈起来，好象开了窍一样。两个原因加一起，《梦里人》就在那时发生了改变。
——日本漫画摆在那，想画出自己的东西很难。
面：在创作中遇到的最大阻力和障碍是什么？
拉：觉得漫画很难画。我做过很多事，都很成功，从小参加数学竞赛、物理竞赛、化学竞赛、作文竞赛、美术竞赛……包括考试、合唱团，都很成功。
面：（目瞪口呆中）
拉：对来我说做任何事都很容易，但却感觉漫画想画出自己的东西来特别难。因为日本漫画摆在那里，它已经很好了。你要比它好，又要和它不一样，很难，因为大家时刻会把两者比较。日本漫画有很多很棒的，应该好好学，但我没有。当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老想着：哼，一定要做自己的东西。结果《梦里人》不停地在变，包括后来的《80℃》也是。做了十年漫画，感觉外界对我影响还是很小的。真正的痛苦来源于自己，那时有很多东西真的想不通，尤其是画《梦里人》的阶段，有意识地把大量日本漫画的东西撇出去：友情啦，竞争啦，胜利啦，爱情啦，色情啦（笑），我都有意识地去掉了，结果进入了一种非常痛苦的状态，因为不肯用别人的，自己的创作体系又没形成，结果自己和自己较劲。画80℃时就好多了，创作体系逐渐形成，找到了自己的路。
——我并不是没有立场，只是变得更能理解别人
面：你在梦里人这样诠释成长：你对这个世界配合度提高了，就是成长了。那你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长大了？
拉：确实如此。《梦里人》和《80℃》的思路明显不同。《梦里人》是要做自己的作品，对市场基本没做考虑，现在想想胆子是很大的，这么长一部作品，竟然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矛盾冲突。比如一个打棒球的少年，有个强大对手做对立面，这就是矛盾。但在《梦里人》里，我用大量细节带动故事，把矛盾降到最低。像故事里的孙宇宙，他的矛盾来自内心，是对自己的怀疑，周围人只是作为参考出现。但《80℃》就更多地考虑市场，比如做为青年漫画推出，所以选了他们能理解的爱情题材，设计故事时虽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也会有意把矛盾拿出来。我希望读者能在这里看到好看的故事，然后得到一些乐趣。
面：在《80℃》里，从《国王与小鸟》到《朵朵的甜蜜战争》反差很大。
拉：那有点例外。当时想做青年漫画，就是《国王与小鸟》，但连载时发现读者年龄比我需要的低，于是一步步降低年龄层，到《朵朵的甜蜜战争》是就降成了少年漫画。连载中它的反映是最好的，但我个人比较喜欢《国王与小鸟》这样的作品，所以现在换了连载杂志后，马上又升回去了（笑）。这也是为了配合杂志的取向。毕竟杂志要吸引读者买的嘛。（笑）
面：现在你是在配合这个世界了。
拉：对。大人的梦想和孩子的梦想不同。小时候要画漫画，家里不同意，我就离家出走。但过了30岁后就会想：爸妈老啦，不能为我操心。现在我想画的东西，也会考虑读者，会在两者间权衡。这并不是说我没有立场，只是我变得更能去理解别人。
——我们很辛苦，请编辑大力卖书！
面：制作单行本时，有什么让你感动的事吗？
拉：工作室的大家都很努力，整整一个月没日没夜加班，很多新人自己还要学习新软件，要了解出版流程，要配合出版社……
面：当时出版社经常打电话来要求修改吧？
拉：对对！（笑）特别严格，比如说一个象声词一定要改，标点符号也要改，每个象声词的标点符号都要右对齐！当时时间很紧，几乎两个月都没放假，也没有周末，全在償竝e。
面：那你现在有什么特别想对编辑说的？
拉：（十分恳切地）请你把我的书好好地拿去卖，大力地去卖！
就如《梦里人》中，春末夏初时分空降青屿市的那场雨，结束了全然沉浸于梦想的懵懂少年期，进入视野更加繁阔、心智逐渐成熟的青年时代，而改变，就在这里悄悄发生。少年的《梦里人》，成年的《80℃》，十年前的花，十年后的果，两个时代，两种心情，分隔得如此遥远，却又在精神上一脉相承，互为因果，为FLY的创作路程划下了一个乐章的休止符，它的名字叫做成长。
二、看见趔趄的梦想
天上飞的不是美元，而是一群年轻人的梦想。他们就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长着普通的样子，过着平凡的生活，但是却自以为心中装着整个宇宙。这是一个关于梦的故事，也许是个真实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他们的故事，但也许，这是我们的故事。
——《梦里人》
《梦里人》的连载受到了国内读者的狂热追捧。5年前，它被CCTV的李剑平导演青眼相中，下嫁CCTV动画部。但是中国从没做过真正意义上青春题材的动画片。在许多动漫爱好者脑中，“CCTV动画”就几乎等同于“低龄幼教片”的代名词。他们有可能做这部动画么？能做好这部动画么？
此后关于这部动画的争论就没停止过，包括南北动化画制作差异大大辩论。老人们摇头，想不通这小娃娃看的动画咋还能“青春”了；年轻人摇头，不指望CCTV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FLY的书迷也在摇头，以矛盾的心情观望着《梦里人》在真真假假的新闻中起起落落。
甚至，连FLY自己也在摇头。
——我当时直接感觉就是“不可能”
面：谈谈《梦里人》被买下改编权的事吧。CCTV为什么会选中这部作品呢？
拉：当时李导主动找我想改编漫画。但我觉得CCTV的东西都是动物比较多，人物也都很Q，像是《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那种东西（笑）。当时我就觉得他们改编动画可不能改编我这样的，就建议他们改编其他漫画。但李导却说他就想拍青春题材。我当时直接感觉就是“不可能”。
那天晚上，他穿过半个北京城到李剑平导演家。两人彻夜畅谈。FLY称谈得很投契。
——无论漫画还是动画，对梦想的追索始终是最大动力。
拉：我感到他是真正想做一部青春动画，是真想做些给年龄大点的人看的作品，过程中一波三折，几乎是以一种堂•吉诃恕y式的精神在做。这过程中，无数人对我们说不可能，一是CCTV不可能做这样题材的东西；二是以国内制作加工能力不可能做出来，即使做出来能不能播也是问题。
面：说这些话的是些什么人？
拉：所有人，业内的人，动漫画编辑，动画公司的朋友，都认为不可能。
面：那你的读者呢？
拉：读者有高兴的，也有怀疑这事可不可能，会不会做砸的。因为中国从来没有青春题材动画片。首先大家要论证青春题材可不可能做成动画片。中国动画片一直以来给低幼孩子看，青少年能看动画片吗？动画片能反映青春题材吗？能反映年轻人的成长吗？这都需要探讨（笑）。当时找了很多儿童文学专家，业内专家学者，开很正式的研讨会来论证（笑），然后CCTV通过一次毙一次，整个审批过程十分困难，几次上马，几次下马，光我知道的就有两三次被枪毙。
面：他们觉得动画片不可能做给年轻人看？
拉：这是惯性。青少年大量接触国外的作品，习以为常了；但中国的整个行业还是有惯性，思想不是一天能转变过来的。所以制作过程中的一些困难外人难以想象。能给我们动力的只有梦想。我的梦想是做一部属于自己的描写成长、青春和梦想的漫画，李导的梦想是做一部这样的动画。在我们的梦想里，没有甲子园，没有对抗和胜利，成长是平淡而琐碎的，却能让人感动。相信只要怀着梦想去努力，终有实现的一天。
虽然有这样的梦想，但FLY对动画本身的期待却比任何人都低。
——我不指望它成为经典
拉：我觉得不能指望第一部就能做到很好的程度。我绝对不期待做出来效果让人非常满意。它的最大成功之处是：我们做出来了。制作过程中也曾引起大辩论，而新东西正是经过辩论才被接受，旧东西则慢慢褪色。这也是我们的目的之一。所以我不指望它能成经典，但希望通过它能摸索出道路，培养人才，开拓新领域，新行业，它的名字就叫“青春题材动画片”。只要迈出第一步，无论是远是近，是大是小，路便开始在脚下伸展。我们做了前所未有的事。我们的一小步就是行业的一大步，而且一步会比一步好。
虽然有远大的梦想，实现过程却需脚踏实地。做为原作者，能有这样冷静的客观态度，也许正是FLY的梦想能走到今天的真正原因。
但是，为了实现梦想的最初一小步，他就尝到了苦头。
——写剧本写到虚脱
拉：动画制作我主要参与了前期的剧本创作。我不是编剧，但负责了其中部分剧本编写。最困难的是半个月内写13集剧本。当时是非典时期，我被困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然而平静下来，生活也变得纯粹了。就在我家阳台上，我拿着笔记本，每天写8千到9千字，一天写一集，发给北京负责编剧的王川。当时是写疯了，到最后时真有点虚脱，而且是用不熟练的全拼打字，非常消耗体力、脑力，最后好象整个人走在云上，飘飘然的。
12月12日，《梦里人》动画终于播出，立即招来两种极端相反的评价，一种是一味叫好，赞得如金花盛开，耶稣再世，仿佛全中国这一天都守着屏幕看动画，中国动画就此起飞，償笂窻ｴ美指日可待。
另一种则是一味痛斥，从大中院校到动漫论坛，几乎一片骂声，因此对国产动漫痛心疾首、彻底失望的也大有人在。
另有一种少数派，对动画里刻意“去日本化”的人设愤怒不已，称故事里的灵气少女被CCTV毁容成了农村土妞，指责动画破坏了原作形象，是彻底失败的改编作。
做为原作者，FLY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动画本身和它的播出就是成功。
面：感觉动画和漫画有什么不同吗？
拉：情节上，漫画节奏不太明显，比较散文化，但动画你不能让观众22分钟尽看很散文的东西。所以它更强调节奏感，每一集都有完整的故事，段落要明显，情节性比以前徐ｮ加。造型上CCTV做了大改动，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想和日本动画进一步拉开差距（笑）。但是这个拉开差距嘛……就褒贬不一咯。
面：你个人怎么想？
拉：我个人感觉……（笑）在造型上还是弱了点，在塑造我们自己的青春造型时，虽然我们想摸索一条路，但和日本还是有很大差距。
面：就目前的资金技术来说，你觉得这次改编是成功的吗？
拉：（沉吟良久后）最大的成功就是我们做出来了。一部青春题材动画片做出来了。当然，作品本身跟中国过去的动画相比，已经进了一大步，但和国际比还是有差距的，存在很多问题，质量上还不能和国际大片，如宫崎俊看齐。
面：有没有感到特别遗憾的事？
拉：遗憾是没有自己画分镜，本来已经说好的，但因为償竝e，来不及画。我以前也画过动画的分镜……（艰难地回忆了半天）好象是《中华传统美恕y》和《秘密任务》吧？不大记得名字了……而且我自己也没看。
面：……（寒）
——它会成为动画断代史上的独特例子
面：跟其他的国产动画相比，《梦里人》最特别的看点是什么？
拉：它试图讲述非常微妙的东西，这和以前的国产动画不同，但这需要表演，调动细节。我们却想用动画讲述它。动画是非常外化的，像《猫和老鼠》，打闹和桥段都很鲜明、夸张。但我们要讲的是很微妙、不明显，需要眼神、表情和小动作来演绎，用动画来表现很困难。国际上我们也只找到唯一的范例：吉卜力工作室的《听到涛声》。它也是表现青春状态，不像《灌篮高手》或安达充的作品那么外化，而是用微妙的细节来表现青春，和《梦里人》的思路非常接近。相对以前国产动画外化的表现手段，它在寻找一个新思路。这是最大的不同。在中国动画低幼向多元化发展的过程中，有人尝试用动画反映较为人文较为微妙的诗意的作品。这是一种很大胆的尝试，如果动画片有断代史的话，梦里人会单独拿出来作为特殊的例子。
我们就像等待神六升天一样，天天伸着脖子等着国产动画起飞。但这个宣传轰轰烈烈的“国人自制首部青春题材动画片”，到底还是让我们失望了一把。也许是爱之深，责之切吧，我们总是对本来就已战战兢兢的国产动画横挑鼻子竖挑眼，并期待着明天天上能掉下一部惊世巨作，压扁日美，称霸国际，让我们终于找到理由摘掉对国产动画的鄙薄冷笑。那时我们将兴高采烈地对日本人说：“看看咱们的动画多棒，你们都是垃圾！”。我们便是如此期待着戏剧性的飞跃，和意外的惊喜。
也许这种不切实际的要求，就是少年人梦想的特色吧，全然沉浸在梦想中，看不见现实的残酷。当你悠闲地欣赏动画时，可曾想过，在我们抱着日本动画对国产垃圾嗤之以鼻的同时，有那么群人正在为“垃圾”的起飞拼命努力。他们已是成人，却为了梦想被现实打击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忍受内心的苦闷，以及我们这些啥也没干的看客的指责。
现实与梦想总是矛盾，《梦里人》试图调和它，姚非拉试图调和它，李剑平试图调和它。也许他们败得很惨很惨，也许他们反而因此找到新的生路，也许他们仍在障ﾃ暗中滞足徘徊。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没有这些“梦里人”一次次冲击“垃圾”的底线，自讨苦吃的奋斗，就不会有中国动画的明天。
三、拉面访谈点滴录
——画别人的作品就像烹调
面：画别人的剧本和画自己的剧本有什么区别？
拉：画别人的作品会放松。所有创作者都有这个经验。因为你站在一个具体的东西面前，不管你是要原汁原味还是面目全非，都有个现成的形象在。自己凭空去做就困难很多。但做自己的作品更加有快感，是一种表达的乐趣。画别人的作品则是一种……烹调的乐趣吧（笑），就是把菜啊原料啊拿来加工的那种感觉。
面：你觉得这种作画和编剧分工合作的方法有利改变中国原创漫画不会讲故事的现象么？
拉：是好方法，但问题是我们现在缺好编剧，很多人编出来的还是日本的东西，根本问题没解决。而且也并不是文字好的东西就能改编漫画，漫画有自己的故事框架。
——心目中的“国王”，最佳候选人是黄秋生
面：《80℃》如果要拍电影，你希望谁来演《国王与小鸟》里的江里滚和孙小甜？
拉：（认真想了想）江里滚我觉得《头文字D》里的老爸黄秋生很合适。
面：（汗）年龄不会太大么？（江里滚是个30几岁的叔叔。）
拉：但那种气质很符合。能演孙小甜的人就比较多了。单纯、善良、直接的孩子，最好比较单薄（笑），感觉是还没长成，是女生和小孩之间的转变阶段。
面：从女生变成女人？女孩变成女人？少女变成女人？
拉：（汗）应该从女孩变成少女吧……
——《80℃》已超过很多日本漫画
面：听说《80℃》在进军日本？
拉：进日本相当困难，主要是沟通问题。他们在漫画上是老大，作品太多，很难注意到你的东西。但法国和马来西亚却是人家来找我们。还有很重要的是阅读方向不同（笑）。不过我有信心，我觉得《80℃》已经超过很多日本漫画了，无论是画面、故事还是成熟度上。
——工作室里无奈的农夫
面：谈下你的工作室吧！为什么叫SUMMER？
拉：是温暖的感觉吧，我们的作品有比较夏天比较阳光的温暖感，也希望这个团队能给漫画新人作者适合成长的温暖环境。
面：筹建时有没什么困难？
拉：最大困难是管理。我自己创作任务重，还要做其他漫画的监督，还要管理、培养新人，签约洽谈。现在版权上我也算半个律师（笑）。现在每个月创作时间不到一半。
面：那你现在是既做种子又做农夫了？
拉：差不多吧。
面：是什么让你改变想法呢？以前你曾认为漫画作者不能身兼两职。
拉：现在我也是这样想，但没办法，因为没人帮我们做。我曾提过有一种人才一定要培养，就是有专业知识、懂商业运作的漫画经纪人，这很重要，因为不能让漫画家自己去谈合约。
面：这些在日本是责任编辑的工作。
拉：对，但中国没有。所以我常对杂志编辑说：我在义务当你们的责任编辑（笑）。现在我还是没有责任编辑，自己想画什么画什么，而且绝对是原稿照登，作品也是自己决定。但我们工作室的几个主笔作品，在创作过程中都要通过工作室内部的监督交流。
面：自力更生，真不容易。
拉：我也一直在找合适的职业经理人，希望这种状况能早日过去。相信很快我就不用既做种子又做农夫了。
——我的作品在国外更受欢迎
面：最近有什么特别想画的东西？
拉：很多。《80℃》也很想画，换杂志后限制少了，可以画更成人的作品。
面：但大部分青少年更喜欢紧张刺激又有趣的，商业化的东西。
拉：那就不是在《80℃》里，而是别的作品。
面：你有计划改变风格或尝试不同的题材吗？
拉：下一部作品会比《80℃》更商业化。80℃需要更成熟的读者，而中国缺乏这种读者群：成年人只看四格，年轻的读者想看的又不是80℃这样的。所以我觉得它在海外的反应很可能比国内好。
——商业化不等于无个性
面：有没有想去做像安达充那样比较外化的东西？或者像日本的一线商业漫画？
拉：我们的下一部作品在题材、记事上都会比《80℃》商业很多。这个我非常有自信。因为做《梦里人》时我研究过商业化，想做是能做出来的。
面：把你在两部作品里表现的微妙细节放到商业作品里去，会更打动人。
拉：对，商业化未必没有自己的想法。《80℃》也很商业的，但呈现给你的面貌是属于我独有的。你可以想象一部很“梦里人“的大片是怎样的：可以把原有的特色、自己的感受和商业元素结合，做出让人耳目一新的商业作品。现在我们也在准备中，因为没有成功的范例，选材很头疼。而且目前工作室还在建造，又同时做几部作品，还想打造商业大片，还必须超过《80℃》——我们的制作能力还需要加强，然后才能做出好看又有个性的东西。
面：叫好又叫座？
拉：（笑）那是最好啦！
——要画色情也很容易
面：如果中国实行分级制，会不会画一些比较出格的作品？
拉：目前想画的还没有越过限制级别。我不是特别需要去表达一些限制级的作品，可能和个性有关吧。但以后肯定会画得更多点，因为到了一定时候，想画的题材会更宽泛。如果实行分级制，可以画不同题材，我至少会很感兴趣。因为我也希望自己的风格更多样，题材更广泛。
面：有可能去尝试？
拉：其实现在也可以尝试，因为我们的作品可以在国外出版。如果我现在要画一部很色情的作品，立刻能找到人出版，而且很容易（笑）。
——如有好剧本，愿意画《铳梦》
面：最喜欢和欣赏的作品是什么？
拉：最喜欢《机器猫》，最欣赏《铳梦》。
面：有可能的话会画像《铳梦》的作品吗？
拉：要画血腥又血腥得有道理的作品太难了，因为你要用很极端的手段，要用得非常有必要。比如战争时一个人被打死了，这其实不血腥。要血腥残酷的话就要有一个配得上它的主题。这是很考验编剧能力的。如果真有这么好的剧本，我完全愿意去画。
——最欣赏的漫画家是自己的大弟子
面：国内最欣赏的漫画家是？
拉：猪乐桃。她能传达出让人很喜欢的东西。
面：做为她师傅，会不会有危机感？
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么！（笑）但是我自己的作品我也很喜欢啊！（大笑）而且猪乐桃的作品是我监督的，有我的大量参与，作品能成功我很开心。
面：像你自己的孩子一样？
拉：（笑）对。然后也很欣赏于彦舒，他是个技术非常过硬、作品多产的作者，以后也会有更多合作。还欣赏丘天，感觉她成熟了，她在连载的《云中的少年》是非常好看的作品。画面上我喜欢阮恕ﾏ庭，她总给你非常高洁，非常美的感觉。
——不画画时像福尔摩斯
面：不画画时喜欢做什么？
拉：发呆比较多。会变得非常迟缓。
面：像杨威利那样？
拉：我没看过银英，不知道杨威利怎么发呆（笑）。
面：看起来在发呆，但脑子里会想到一些好东西。
拉：我是漫无目的状态。比如收拾房间，半天也收拾不完，就一间房子。我会拿起书来翻翻，一会儿拿起产品说明书，拿起报纸也能看半天。不工作的话，我就会变成很迟钝的人，就像不破案时的福尔摩斯，缺乏一个动力往前冲。
——小时候是障ﾃ帮老大
面：小时候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
拉：小时候很调皮，爬树，还组织帮派，做老大，打群架，找秘密基地。我小时候很能打架的，吃亏都是别人。
面：现在变得文质彬彬了。
拉：长大后打架机会少了。
面：有机会还会打？
拉：不不，我现在文明了……（笑）
——最想做的事是旅行作画
拉：敖老师曾提过让我跟他去舟山群岛画画。但我那时在償竅s梦里人》，现在又做公司，都没法去。我非常想旅行作画。80℃前几期就是在乐山画的，觉得非常逍遥。
（富坚义好象也说过喜欢旅行。看来旅行是创作者寻找灵感的普遍手段！）
——如果不画漫画，最想做电影导演
面：不画漫画的话，你最想做什么？写作还是导演？
拉：电影导演。80℃我就是当电影来画的，很多手法已和漫画不同。电影导演能制造很强的张力。我还真萌生过去学习导演的念头，还让朋友帮我引荐名导演想跟着学呢。
面：国内比较欣赏谁？
拉：田壮壮。
——对喜爱动漫的孩子们说的话 拉：还是请大家完成学业后再来当职业漫画家不迟。我们工作室也有许多孩子想辍学来画画，但我觉得大学毕业后，人在各方面才会比较成熟。对想成为漫画家的人，希望大家能画出属于自己的漫画。
附录： FLY今年新书出版计划
《80℃》漫画两本。
《梦里人》小说版，3、4月推出，作者是80后作家艾成歌。
《80℃》小说版计划中，顺利的话今年夏天推出。
《80℃》法文版，1、2本马来西亚版。
《梦里人》法文版正在洽谈。
《MATA》。（猪乐桃绘制，FLY监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