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憶碎片』到『盜夢空間』,懸悚片或諾蘭的再造世界,以及電影這種模擬創世遊戲的碎碎念……

所有電影都有一個共同主題,就是再造世界。
所有懸悚電影都有一個共同主題,就是尋找這些世界的真相。

然標題是這麼取的,但實在懶得花時間寫成篇的文字,所以這其實只是最近看的一些懸悚片的TWITTER碎碎念集合而已(雖然在整理的過程中有些小改動,包括添加了【】部分)。
且『盜夢』雖然很好看也很討人喜歡,但總覺得劇情太直白,導演太心軟,敘事結構(或者說包在整個故事外面的『大片』的偽裝)也很陳腐,新意幾乎完全依靠四層夢境的世界設定來實現,除去技術宅或考據宅擅長的製作技術領域的話題外,實在沒多少可供裝B文青分析的地方,所以有點興致缺缺;世界觀倒是不錯,但也只是『記憶碎片』的延續而已,相比10年前並沒有多少新變化。
要認真來聊諾蘭的電影的話,我其實也只看過他在00年後成名的那幾部作品而已,所以還是碎碎念就好了=v=。
過把『Triangle(恐怖遊輪/迷失三角洲)』『Identity(致命ID/殺人遊戲)』『Memento(記憶碎片)』『The Prestige(致命魔術/頂尖對決)』『The Dark Knight(蝙蝠俠鄢闇騎士)』『Inception(盜夢空間/潛行凶間/全面啟動)『萬能鑰匙』(這個不算懸悚而且拍得不大入流所以略過了)等等一路碎碎念下來,倒也有了點不成熟的想法,比如:所有電影都有一個共同的主題就是創造世界,而懸悚片的共同主題則是尋找這些人造世界的真相,所以一流的懸悚片天生都帶著那麼點兒存在主義的基因,導入心理分析意識流之類的表現元素後就更加發揚光大,同時向著娛樂和哲思這兩個方向狂奔不止,二者有時分離,有時合一,但究其根底,都是對世界的再造,都是對世界的模擬。
玩的是,TWITTER的結構本身就很像『記憶碎片』或說某種人類記憶方式的模擬:剪成5-10分鐘不等的短時記憶/1-140字節不等的信息碎片,以倒置的敘事線/物理時間線連綴成章,在回憶/整理的時候,也是先從後往前倒溯,倒到一個KEY POINT上(在『碎』中就是約翰·G揭曉答案的片末部分)再開始從前往後梳理出傳統/正常的敘事順序——聽起來可真像是意識流的老生常談,不是嗎?(BTW,我一直覺得所謂的『非線性敘事』用在電影理論裡就是個挺扯的偽概念,只有給予受眾充分選擇權的超文本或多分枝遊戲之類的結構才談得上真正的非線性隨機達成,電影這種形式是一旦完成後觀眾就沒多少選擇權可言的,只能按導演指定的敘事順序往下走,無論這個順序內部多麼複雜,導演都是唯一的決定者,而且這個決定在影片上映後是不可隨時更改的。諾蘭的敘事特點頂多只能算是對『非線性』的一種巧妙模擬而已。)

『Identity』 『Triangle』 真相之外另有真相的故事。 孩子是這裡共同的謎底。

  • 看了『致命ID』,非常細緻的拍攝,佈置舞台時也不像現今的很多懸悚片那麼急躁,大有老派電影的沉穩耐心。故事結構上,一開始只是當成扒了『精神病人』的皮的贗品而已,沒想到原來是雙層的希區柯克……看來抓個大師名作來重複使用,佈置成謎中謎、夢中夢的架構,實在是懸悚題材的一大法寶啊……
  • 『Triangle』(恐怖遊輪)也是部很不錯的懸悚片,IMDB的評分總覺得偏低了些。和不少懸悚片一樣,這部片子也是利用心理分析的理論/噱頭,在敘述中同時夾入了『現實世界發生的故事』和『意識世界發生的故事』兩條線,一邊布謎一邊解謎,把後者(意識世界)作為主要情節的舞台,前者作為最終的答案和主題。
  • 這種類型的懸悚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擔心遇到『CUBE』(心慌方/異次元殺陣)這類片子常見的尷尬(也是很多懸悚題材的大問題包括浦澤老濕〜):善始不善終,包袱做得很大,最後抖出來只耗子,續集還往往晚節不保,連只耗子都抖不出來。
  • 由於預設在現實世界裡的答案/真相不同,『致命ID』顯得更有娛樂性些,而『Triangle』就顯得比較悲情和文青些。但在影片本身的攝製上來說,前者做得精緻、嚴謹、天衣無縫得多,而後者的凿痕就比較明顯,遊輪的戲除了展現暗示性的畫面細節外,是做得比較浮躁的,主線的兇殺情節只能在總體上作為女主殘存意識的象徵,經不起細究,一細究就幾乎都游離在答案之外了。
  • 『致』非常認真地對待人格世界的自相殘殺,而『T』卻對描述遊輪上的西緒福斯遊戲有些心不在焉,遊輪這個舞台只是用來隱藏答案的幌子而已,要解謎就要在遊輪之外再套一層『回憶』,變成類似夢中夢的套匣結構。
  • 但和『靈異第六感』、『致命ID』等在意識世界的敘事裡讓觀眾自己慢慢拼湊答案/真相不同,『T』的解謎部分是由導演單獨給按上去的一個結尾,而不是滲入整個故事進程中的。
  • 『T』和『致』的答案都藏在一個孩子身上,前者裡的孩子在故事開始時就已經死了,但被編劇一直藏到了最後;後者裡的孩子則始終在鏡頭前晃蕩,目擊了所有的兇案,扮演着從無辜者到受害者到加害者的全部角色。
  • 對了,『T』裡的237號房間應該是在向作為恐怖懸悚代表的庫布里克版『閃靈』致敬吧……拋開斯蒂芬金的怨念不提的話=v=

『Memento』 『Inception』 真相也許並不重要的故事。 所以這裡沒有謎底。

  • 看了諾蘭的『記憶碎片』,敘事方式是把物理時間線對折後再切切剁剁,最棒的地方在於這種誇張的敘事方式不只是為了筯加觀影過程的趣味性,更是在展現一種相當極端的存在主義世界觀,即我們都活在自己編造的世界中,『真相』不重要,『意義』才重要,這個觀點從記憶碎片到盜夢10年如一日沒有改變。
  • 再對比了下『蝙蝠俠』,『致命魔術』和『盜夢』的評分,感覺這些年來諾蘭的片子是評分越來越高,劇情編織卻越來越粗糙了……雖然即便是『致命魔術』這種明顯削足適履的編劇也比大多數借用SF來自圓其說的故事要優秀得多。
  • 和純粹從現實中提取故事、完全利用剪輯敘事本身的力量來表現真正主題的『記憶碎片』相比,不套上一個SF的殼子就沒法展開劇情的『盜夢』實在差得太多了。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從『碎』到『盜』卻也是電影藝術的巨大進步。
  • 電影是創造世界的藝術,最初我們努力模擬現實世界,然後我們開始試圖再造意識世界,再造的方法是打破原本絕對不可改變的物理時間線和偽造主觀的視聽畫面,具體來說就是利用鏡頭剪輯來重做世界拼圖。但那仍然只是局限於二維世界的粗糙模擬,總是不那麼完美,只有觀眾選擇相信時,那個模擬世界才是真實的【實際上,我們一般意義上的『現實世界』也是如此這般建立在這個類似人擇定理的『信則靈』基礎上。電影這個形式本身,而不是具體某部影片的內容,就是人類目前對自身所在的這個世界的高度模擬】。
  • 再精緻的敘事藝術,在模擬人類的感知世界時都是粗糙不堪的。但依靠越來越逼真的視聽技術,10年後的『盜夢』能夠用更直觀的方式來模擬意識世界,而不必再像『碎』那樣【集合現實世界的碎片、費盡苦心】重置敘事順序、【依靠極高超的天才敘事技巧,】才能完成複雜的拼圖;觀眾在理解影片的世界觀時,也不必再經歷智力解謎式的重重考驗。【這就像從舊版EVA到新版EVA的改變一樣,導演心中的世界被以更接近原貌的狀態直接送抵觀眾的心中,這些而今清楚明了的故事之所以在10多年前顯得那麼晦澀難懂,只是因為當時的模擬技術還太過粗糙罷了。】
  • 喜歡『碎』更甚於『盜夢』的人,可能就像迷戀一件古老而精緻的手工藝品更甚於現代科技打造的精密儀器一樣——後者讓『再造世界』『模擬世界』的製作、使用和傳播方式都變得更為便捷直白,而前者將因此變得越來越像某種古老而偉大的益智遊戲,【某種日益失傳的技能或藝術】。

許在不遠的將來,依靠普及化的高科技和低廉的成本,每個人都能輕而易舉地創造世界,不是停留在意識或二維屏幕甚至信息碎片裡的那種虛擬世界,而是和我們這個世界一樣真實的宇宙。
那時,每一個人都是造夢師,是造物主,是上帝;而我們所創造的每一個世界,都將成為對這個世界的模擬和再造,也將是我們這些造物主自身的多重投影。
電影藝術,就像是這種創世遊戲的初級階段一樣。
個假定可以用未來虛擬時態描述,也可以用過去完成時和現在進行時來描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