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王夜话·开篇·新世界三原色(1999-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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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你知道,沉重的白降落了,接着是红,接着是障テ,然后又是白。障テ升到空中,是轻盈的,是月夜,是掠过月夜的一只大鸟的翅,是翅上的羽毛,是羽毛下颠覆了光明的暗影。红在凌空慢舞,红其实是狂乱的。所有的红枫们开始大笑,开始燃烧,开始发光,开始流溅,充满着结界内的所有空间。在障テ与白之间,红是狂乱的。

结界,符咒与约束,而一切更加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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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王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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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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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三原色
 
障テ色的森林直铺到更空旷的冻土荒原。河流向北方流去,不知所终。河边有一座巨石。水下的沉木千年不腐。空旷、孤寂、白色的冰雪世界令人神往。一个人向森林走去——一个女人——一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
这就是我想讲的故事。
 
在南方的某个城市读书的一个夏夜,你去停车。走进车棚,车棚四面通风,有一个破烂不堪的顶棚和几根铁柱围成。铁柱已锈迹斑斑。车棚没有灯,障テ乎乎的,五步之遥的宿舍楼亮着星星点点的光。你停车时发出吭啷吭啷的声音。周围只有你一人。你放好车,向车棚出口走去。你的朋友们在外面等你。他们在小店门口嬉笑。温和的空气里飘来冰激凌和花露水的香味。你马上就要走到门口了。这时却有个人影突然冒了出来。你以为那是某个97届学生。你转动身体想绕过去。可是它堵在出口。它抓住了你。它的手冰凉冰凉,不象人的手。你听到喉咙发出咕噜咕噜声。对面的人影没有一点热气。虽然是溽热的夏天,它却象冰山一样。你浑身一阵发麻,背上的皮直往上皱。你被恐惧整个地攥住了。它向你靠近,你看不清它的脸。但它向你喷出凉气,叫你手臂直起鸡皮疙瘩。然后它……这样,你离开你的朋友不到1分钟,就堕入了死亡,又从另一边穿出,……你走出车棚,夏日傍晚的清凉轻轻落在你的肩头,可你已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根本的,直深入灵魂的变化。
你想要寻找这种变化,因此你决定游动,从旧砖木结构的昏暗的楼房里,从狭长的流溅着血般红枫的小路上,从法国梧桐遮天蔽日的水绿叠影中,游动,恍惚又清醒,忧郁而执着,向着永恒的力量与孤独,向着白和障テ的温柔的嘲笑,向着有色彩的疯狂和无色彩的初梦,游动。
白与红正在未来的某一天降落,而你行走在几千年前的某一段障テ色的土路上,在你的现在时中。夏风拂过你的身体。风使你身体里比骨头还要深的一些地方痛起来。它碰触到了你灵魂中一些旧的东西,一种种族记忆的和声,诉说着迁徙和死亡。
在无色彩的雾气般的现在,你正越过山丘向平原方向做一次傍晚的散步。夜风很凉,露水降下后,空气散发出清凉的草木香味。你轻轻拍打着蚊虫,硬底便鞋扣击干地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天空开始出现更多的星星。你加快脚步,想在月亮升起前回到叫做申殿的石头居所。
现在你已到了野草莓坡地的西侧。这次散步的终点——控制者小屋——从坡地那侧露出半角屋顶。背后很远的西方,最后一抹霞光正在消失。你爬上坡地,野草莓的枝叶在鞋底柔软地压平,又弹起。你弯下腰摸索着,把摘到的果实含在嘴里,向坡下望去。小屋隐藏在一片矮灌木丛后,窗子是障テ的。控制者不在。你的目光滑过平原芬芳的草场,投向更远处接近冰墓界的地方。野草莓在口中冰凉滑爽,散发出淡淡的青草味。暮色完全沉落,月亮还没升起。平原显得暗淡阴沉。随风吹来的不是各种晚花的芬芳,而是一丝干燥的泥土腥味和光裸的岩石散发出的金属味。你朝空中嗅了嗅,隐隐感到不安。
(我是毁灭一切的……)
你眨了眨眼,集中目力注视冰墓界一带障テ糊糊的丛林。那里好象发生了什么事。你感到一阵惊悸。你回过头望了望,西面,申殿静静立着。四周一片昏暗,蚊虫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嗡嗡声。控制者小屋漆障テ一团。你突然涌起了强烈的无助感。
(月亮要升起了,我该回去了。)
可你却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感到自己被什么力量控制着。你走到坡边,这儿往下有一条陡直的小道到达控制者小屋。你沉下眼睑。小屋默默瞪着你。你害怕起来。
(我是零元素。)
月亮升起来了。离满月还有三天。这月亮看起来不是很完美,但很有吸引力。你有点迷惑地抬起手遮住月亮——
(我是毁灭)
月亮是红色的。
你猛地放下手。
(我是毁灭的我的毁灭是一切的毁灭)
你没有惊叫,却发出一声呻吟,后退了一步。脚下的地在震动,鞋跟缠在草蔓里。
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或正在发生着。冰墓界那边是什么?依菲说只有光秃的岩石。光秃的岩石的山丘和一小片狭长的红枫林,这头连着野草莓坡北面的崖谷,那头越过一片沼泽地没入冰墓界。
(那是死亡。)
草莓在口中滚了一下。你慢慢转动着舌尖,眼睛盯视着平原的东北方。震动是从那边传来的。你吮着已经含得温软的草莓,用牙齿轻轻咬破表皮。汁水流了出来,清凉甜美。一股浓郁的香味充溢口腔。你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草莓籽粘在舌根上,麻麻的。东北方的地界毫无动静。震动减弱了。
月亮已完全升起来了。它今天看起来又暗又红,形状好象吹得将满的气球,有点——
(我是一切事物中)
胀鼓鼓的,
(的否定因子)
象要爆炸前一样——?
(毁灭一切!)
你终于大叫一声,回身爬下坡地,向山丘方向奔去。
(人背着)
你操纵意念力,极不稳定地浮了起来,向前疾掠,同时拼命抑制自己不要尖叫。
(无法摆脱的尸体)
夜色浓重,月亮冷冷地照着。
(在障テ夜泥泞的山野间奔走。)
你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走,狂乱的意念几次把你抛到三米以上的树干上。
(要在太阳升起前)
笑声。你跳下山丘。前面已可看见申殿的东侧护墙。你更快地飞去,脚不点地,几乎把自己象块石头一样扔出去。心脏在咚咚乱跳。笑声。
(太阳升起前,把尸体)
要到了!
(埋到)
你穿过护墙大门,内回廊空无一人。
(那个唯一的)
你奔上正殿门厅。
(墓穴里去。)
你撞上门,跑到一边。草莓的香味还在口中,浓得令人作呕。你吸着气,闭上嘴,坐下来,努力让自己平静,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凉。
这是你第一次感受到王的存在,障テ暗的,血腥的,不醒的噩梦般的存在。然而更令你害怕的是你身体深处的无所惧怕,甚至对那个存在有一点点的向往和心迷。你惊异地发现自己喜欢这样。
而白色正在遥远的现在时中冻结,障テ色的莽林在久远以前缓缓爬过起伏的雪线。低处的空气细布着寒冷与死亡。在走迷后,你仰望高空,流岚慢舞,最后一线阳光如金弦铮然崩逝,无比高亮的和声闪闪发亮,通体透明,接合了从至高天到忘川的所有混沌。
然后撕裂。
在隧道那头,汗水浸润着干草。在产妇的呻吟和婴儿的啼哭中,诸天使不歇地吟唱着赞颂与恭敬。肉体的痛苦,仪式,光辉灿烂,不眠之城,永恒的昼,圣洁与奉献,干尸、偶像和欺骗。
没有苦恼没有堕落没有隐秘没有肮脏没有
爱。
 
这是第二次了,你趔趄着爬过百年前的枯骨。洞穴幽暗绵长,水滴滑动,越来越热,四壁透出红光,仿若琉璃。
你啜泣,努力爬行。你猜想这是因为从夏天开始的游动。恐惧与兴奋如蜻蜓般轻轻点过你疲倦的双眸。在无尽窒息与湿热的子宫与产道中的障テ暗里,你努力爬行,直到那禁闭之地,使你体内变化之地。
你跌进了记忆之渊。在喘息和死的恐惧中触摸到王的身体,被长年累月禁锢而萎缩了的肌肉,和红色的眼白,银色的瞳仁,死一般的眼神。
你感觉到世界裂为碎片纷纷坠落的声音,和原爆的炽白闪光。你意识到自己正被王抱着,在曾是小溪的岸边,面向太阳坠落的西方,发出长长的啸声,非人类的,狂野的,历经疲倦而后解脱的狂喜,不为人神任一方收容的孤寂和野蛮。非人类的,兽性的,远古的。
啸声随如血的巨阳燃烧,你的心灵深处受到极大的震撼,感到有如梦境的超脱,巨大深深献予的宁静紧攥住你。在控制者目睹王的这一场景的眼中,你是一具无生命的死亡祭品,已经屈服了的障テ暗的牺牲品。然而事实是,你正经历着一次脱胎换骨的巨变,比后来王在你身上做的变化还要深刻。这是一种白天进入障テ夜,太阳沉下地平线的变化。
而后,你知道,沉重的白降落了,接着是红,接着是障テ,然后又是白。障テ升到空中,是轻盈的,是月夜,是掠过月夜的一只大鸟的翅,是翅上的羽毛,是羽毛下颠覆了光明的暗影。红在凌空慢舞,红其实是狂乱的。所有的红枫们开始大笑,开始燃烧,开始发光,开始流溅,充满着结界内的所有空间。在障テ与白之间,红是狂乱的。
结界,符咒与约束,而一切更加疯狂。
 
他走过去抱起女孩。她的身体绵软温热。她在他手中缩成一团,因为受惊而有些僵硬。小男孩的尸体在不远处横躺着,非常苍白,犹如水晶。其它族人吃饱喝足,四散到障テ暗中去了。
他盯着她,目光在女孩嘴唇和脖颈间逡巡,几乎着迷。女孩微微后仰着头,发丝随夜风微微扬起,撩着王赤裸的胳臂。他心中感到一阵怜悯的冲动。
他抱紧女孩,咽喉里有些哽塞的感觉,这是300年前他身上发生那变化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事。他是人神共弃的。但现在他手中握着一个纯洁的生命,弱小的颤粟的上帝的宠儿,她的心脏在砰砰跳动,她无力地睁大眼睛瞪着障テ暗的虚空。她怕他,她已屈服。而且,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把她变成他的,完全依赖于他的……就象300年前发生在他身上的那样。
 
一个人向森林走去,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女人——那个女孩——几乎就是个孩子——以为自己知道为什么。
BY无梦星球(本文为原创,转载请保留本授权信息。文中所有世界观及人物设定部分出自原创作品《寂地》,请勿随意转用。本故事纯属虚构,与真实个人、团体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