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沙高本传）1.5(1999-2008)

和其他人不同，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存在感稀薄。
但沙高却感到那份平淡之下藏着别的什么。
所以后来当袭击者发动攻击时，沙高只是看着那个男人在他眼前变成一摊模糊的血肉。

BY无梦星球（本文为原创，转载请保留本授权信息。文中所有世界观及人物设定均出自原创作品《寂地》，请勿随意转用。本故事纯属虚构，与真实个人、团体无关。）

呆在驿馆的一天时间里，沙高仔细观察女神诸使。在他看来，雅金丝的随同人员似乎都沾染了主人的傲慢，尤其是一个看起来地位颇高、担任典礼使工作的短发女人。当沙高不留神抢了女神的路时，她曾轻轻按住少年往后推。她的手绵软无力，但那眼神却像在看一条小脏狗。这件小事后来产生了很大影响，终其一身，沙高在这个叫曼砂洗月的女人面前，至少在表面上再也没有露出他的野蛮习性。

财务使青木濯是个例外。这个身材壮实的中年大叔总是笑眯眯地搭着沙高的肩膀和他说话，对他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五颜六色的糖果，似乎随时准备分给偶尔来玩的小孩子。

但沙高最关注的，还是经常和女神同进同出的近卫队长南心霏。这个男人始终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尽管如此，哪怕他只是点个头都会引起少年沙高的极度关注。

这位严重刺激到沙高的南心霏乍看之下并不像他的名字一样给人深刻的印象。这是一个相貌平庸的青年，身材中等偏瘦，头发有些少年白，平和的脸因为缺乏表情而显得冷淡，看起来活像一张忘了着色的铅笔画。和其他人不同，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存在感稀薄。

但沙高却感到那份平淡之下藏着别的什么。

和女神说话时不会有放肆失礼的地方，但也不会显得特别恭谨。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仪表总的来说洁净得体，但即使偶尔衣袖有些脏，头发没梳理好，或者进出门时不留神抢了女神的道，他也不怎么在乎；听人说话时非常认真，但回答却相当随意，最后总是以“你看着办吧”做结，完全没有诚意……总之，似乎是一个相当平庸而没有主见的人。

但雅金丝却很自然地接受了这种随便的态度。沙高观察到这一点却无法理解，身上某个地方因此慢慢燥痒起来。

所以后来当袭击者发动攻击时，沙高只是看着那个男人在他眼前变成一摊模糊的血肉。

第二天晚上开船时，除了曼砂洗月，其他人都与女神到甲板上与民众告别。沙高向青木打听，才知道典礼使要留在自治领筹办即将来临的箬草祭。

听到这个词沙高不由楞了一下，财务使便笑着开始解释。

箬草祭是自治领极少数可以自夸的风俗物之一，箬草米团子、祈福香禳和大批自治领特有的芳香药材都是与雪山本土间重要的交易物资。但自治领的居民相信，如果在祭祀祖先时有外族贵人滞留在领地内，贵人的血液会给祖先带来不必要的困扰。所以女神的巡礼总是定在自治领的春秋两祭之后，而在初夏的箬草祭或秋末的肉萸祭之前就必须离开。

沙高这才明白箬草祭就是码头工人们常说的“五五节”。对他来说，五五节就只是老板会请工人吃青团子的日子，街上会多一些花枝招展的少女，胸前挂着五颜六色的小口袋，散发出清香，如此而已。而每当祭祀之夜，他总是会被老板“请”到城外，与其他异乡来客一起度过。

“原来如此。”青木大叔听完后笑眯眯地摩挲着沙高的头发，“五五节这个名字非常形象呢，因为箬草祭最重要的祭祀就是在五月初五举行的。我们这些外来客只知道文绉绉的学名，却不知道老百姓的说法，谢谢你告诉我哟！”大叔很高兴地向沙高道谢。

说不定大叔的儿子，也有一头白骨色的头发吧？沙高突然想。

不知是出于好奇心，还是为了逗弄这个眉头紧锁的少年，大叔接着又问：

“那秋天收获以后那个祭祀，你们是不是叫九九节啊？”

一看见沙高点头，大叔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虽然知道他没有恶意，但沙高却无法跟着笑，反而急忙环顾周围，想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结果却发现雅金丝就站在身后，半笑不笑地瞄着他。

沙高的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

雅金丝应该只是来找财务使的，在嘈杂的欢送声中，她也许根本什么都没听到。但沙高却觉得她的眼神带着嘲讽，像鞭子似的抽打着自己，这种又羞又恼的情绪很快变成一股漫无方向的愤怒，转发到了青木头上。

青木并不知道少年心中的变化。他看见女神便立刻收敛起笑容，拍拍沙高的肩，就和女神走到一边商量事情去了。在这点上他可说是相当刻板地遵守着礼数。

夕阳在海平线画出最后一抹绚烂的霞光，初夏的晚空渐渐由澄除遠I海蓝转为华美无比的深紫，暮色四合中，一声沉沉的长鸣，雪山女神的船队拔锚启航，离开了夜色中的港湾。码头上无数居民挥动着火把、彩带、鲜花和衣帽，在精油和花草的芬芳中欢送女神返回那个美丽神圣的故乡。

一个少女夹杂在欢送的人群中，使劲地挥动着小小的胳膊，眼中满是迟到的泪水。船是这样巨大，甲板是这样遥远，夜色又是如此浓重，那个模糊的身影永远也不会看见她现在的表情，所以她放心地大哭起来。她知道，那个在隔壁居住了3年的异乡少年，那个总是皱着眉毛、发色和脾气一样古怪的少年，将要永远、永远地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教主纪年托尔荷拉米880年暮春，沙高返乡。此后的人生中，再也没有人真心地爱过他。